在我一個月試用期結束之時，我和肖恩先生進行了一次通話。

我依然沒有明白陳睿為什麽會選擇將陸見的記憶放在一個AI上。肖恩先生聽過我的想法後，很嚴肅地告訴我，這不是我該揣測的事情。我只需要按照合約上的那樣，照顧好我的雇主。

等到他不需要我時，他們就會取出我的記憶芯片，進行銷毀。

然而我還是違反規定地想了想陳睿到底需要什麽，因為我覺得這對提升我的服務質量很有幫助。

我曾經懷疑過他需要一個懺悔的機會，但現在看來，這跟我想的還是有點出入。陸見的死亡其實嚴格來講跟陳睿沒有多大關系，他只是湊巧遇上了車禍。

人生中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一定要說有關系的話，就是之前他們吵了一架。人很喜歡把一些不可避免的意外歸咎於自己身上。

就這個問題我也和陳睿討論過，甚至非常明確地告訴過他，陸見沒有因此怪罪他們。

然而他的表情很奇怪，說不上開心也算不上解脫。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想過很久，如果他需要愛情的話。他少年時期的那位戀人似乎更加符合他的選擇，可能是因為人家現在好好活著，且有妻兒。要一個和那位男士一樣的AI未免太過招搖。

所以，作為一名盡職的AI，我一直盡我所能，給予他陸見所能給的一切溫暖和寬容。然而他似乎總是不怎麽開心，與我記憶中的陳睿有所差別。

他不再那麽健談，也沒有常掛於嘴邊的微笑。也許是因為陸見的死亡，也許是因為這五年裏其他的一些事情。

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很無力，可是肖恩先生告訴我，陳睿並沒有對我的工作感到任何不滿。我時常在想，作為一名AI，我是否對我雇主的情緒過度緊張了。

我每天都呆在別墅裏，面對一些瑣事。侍弄我那些花草，閑時看看書，也下廚。陳睿有一臺專門做飯的AI，只是我不怎麽用。

他是AI，我也是AI，我的廚藝不會比他差到哪兒去。

自從上次陳睿回來的那一次後，我已經有兩周沒有見到他了。期間通過兩次話，我不知道能和他講些什麽，他也不太願意提起劇組的事情。

偶爾我會將陸見記得的，兩人之間曾一起經歷的一些相對愉快的事情穿插在對話裏。

但我想，陳睿應該不會想要聽到這些。

我試圖從陸見的記憶裏找出些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卻發現這家夥的腦袋裏除了各式各樣的會議和陳睿就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了。

陸見高中的時候就喜歡的陳睿，然而終歸是錯過了。等他從國外回來，陳睿已經有了傾心的戀人。他看著他們牽手走過落滿梧桐葉的校園，看著他們接吻。

然後再獨自一人買機票回到國外，他一個人孤獨地躺在單人床上，想念那個人的音容笑貌。然後第二天依舊裝作什麽事都沒有地上課，吃飯。

他在國外時養過一盆多肉，名字叫小睿。我不太記得那盆東西去了哪兒，大概陸見回國之際忙著整理那堆雜物的時候就留在了紐約那間公寓裏。

陳睿失戀之初，生活過得一團糟。陸見看著，應當過得比他還揪心。他曾經一個人在天臺喝完了一瓶伏特加，差點從樓頂摔下去。

為了幫陳睿走出那場失戀，他們一起外出旅游，去過很多地方，也彼此親吻。

我相信陳睿是愛過陸見的，只是，最後他們還是分手了。

我無法理解陳睿，相較而言，陸見的記憶在我的腦海裏，看起來更好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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